午後的陽光比起早晨的要烈上了不少，空氣裏好似都彌漫著些許燥熱的氣息。

劉千才走過長街的時候聽到來往的人嘴裏談論的內容總是離不了“程笑”“小浪蹄子”這些汙穢的詞語，原本就窩藏著一肚子火氣的他此時更是非得好好的發洩一番才行。

想不到程笑還真的挺有本事，使用計謀爬上駱家三少爺的床也就罷了，居然還一直吊著自己青梅竹馬的虎子不放，果真是一個心機深沈的女人。

這樣想著，步子不由得加快了起來，真想趕緊趕到她家裏面把她父母好好的給訓斥一番，竟然教出了這麽個淫賤的女兒出來，也不知是不是故意想攀高枝，挑唆而成的。

很快就看到了一個還算是寬敞的土房子，外面有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正在玩著泥巴，看見有陌生人來了畏頭畏尾地縮了縮脖子，輕輕地“啊”了一聲便跑開了去，惹得他心底更加煩躁了起來。

“餵，這裏是程笑的家麽？”劉千才扯著嗓子吼道，一腳踢開了關上了的柵欄，昂著頭旁若無人地走了進去。

此時裏屋的人也不知是聽到了外屋發生的響動而出來的，還是方才那個小男孩刻意去叫的，反正最終楊氏叉著腰就走了出來，語氣中帶著深深的不耐煩的意味。

“你誰啊？有什麽事情？”楊氏微微瞇著雙眼，似是睡意朦朧，看樣子是被她的孩子給硬生生地拽起來的，難怪語氣這樣的不和善。

“你家的程笑被趕出了駱府竟然還不知道悔改，纏上了我的兒子虎子，你說，這筆賬我們怎麽算？”劉千才啐了一口唾沫星子，搖晃著頭打量著十分簡陋的屋子，眼睛裏滿是嫌棄的神情。

他實在是搞不懂這個程笑到底哪裏好，居然讓虎子那麽的念念不忘，就算她懷著別人的孩子，根本不打算和他在一起也絕不放手，於是對這裏的鄙夷更加增添了不少。

“程笑早就被趕出了程家，她跟我們已經斷絕了一切的關系，要找別找我，你找她去，找我來說這些是個什麽理？”楊氏的口氣也好不到哪去，程家出了這麽個小賤人，簡直是敗壞了他們家的名聲，她還想當初程笑就給別人給悶死了呢，誰知到了最後竟然還沒死成。

“她始終是你們程家的血脈，我不找你，你讓我找誰去？”劉千才一腳踢飛了正在曬著的谷物，一臉的怒氣，濃密的眉毛皺成了一團，一副你要是不給我個說法，我就鬧得你不得安寧的樣子。

此時程笑的父親程向在聽到外面嘰嘰喳喳爭吵的聲音之後早已經走了出來，卻是什麽都不說默默地站在一旁，因為陽光太過刺眼雙眼微微瞇著，略顯單薄的身影看上去透著些許無力的氣息。

“她這小浪蹄子又不是我給生的，你找我作甚？”楊氏看見程向走了出來，連忙扯著嗓子喊道，狹長的眸子裏閃爍著得逞的笑意，語氣裏滿滿的都是鄙夷。

“你們都別說了，是我生的，我去把她接回來好生管教，這樣總行了吧？”一直處於沈默的程向終於還是忍不住吼了出來，擡腳作勢就要往外面走去。

方才那個小男孩死死地抓著楊氏的褲腳，小小的眼睛裏一片晶瑩，咬著嘴唇竟是要哭了出來。

楊氏腦海中忽然有一道靈光一閃而過，罵罵咧咧地坐在了地上，雙手拍打著男孩的屁股。

“哎喲，我這是做了孽啊，當了這麽個人的後娘，連老爺子也不打算管我了，哎喲，我還不如跟這小娃兒一起死了算了，省得被人看著厭煩。”

劉千才看著她竟然就這樣坐在地上撒起潑來，心想他只不過是來想要找程笑的家人討一個說法而已，哪裏想到她家裏人這樣鬧騰，讓他現在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得尷尬地站在那看著。

“我說你到底是起不起來？這個樣子教人看見傳出去那叫什麽話？”程向沒好氣地說著，眼角的餘光不時地撇過眼神有些閃爍的劉千才。

“橫豎你也是不打算要我們娘倆了，我們還不如死了算了，哎喲，我怎麽這麽苦命啊嗎，嫁了個這麽沒良心的男人！”楊氏越說越起勁了起來，叫罵的聲音比之前更是大了不少。

此時程家的門外已經聚集了不少看熱鬧的人，最近程笑一直處於風口浪尖上，這些個沒事幹成天只知道耍耍嘴皮子的老婆子對於這些個八卦的事情總是特別的熱衷。

“楊氏，你給我點到為止，誰說我不要你們娘倆了？誰讓你們去死了？”程向側過身擋在了楊氏的面前，試圖為她遮擋住那些探究的視線，雖然仍是徒勞。

劉千才看見情勢竟然朝著自己沒有預料到的方向去發展了，連忙趁著兩人發生內亂的時候，一個閃身退了出來，看著門外聚集的看熱鬧的眾人，心底總算是升起了一抹暢快之意。

不過轉念一想，覺得這樣子並不能滿足他對於程笑的憎恨，就算是白天她發了那樣惡毒的一個誓言，但他還是得去找找村長，有人撐腰總好過他一個人，到時候看她還能怎麽辦。

“爹，娘。”小男孩怯生生的聲音響起，大大的眼睛懼怕地看著門外的人山人海，身上卻並沒有傳來什麽痛楚，楊氏那樣子也不過是做給程向看的而已，哪裏狠得下心這樣對待自己的寶貝兒子。

“都看什麽看，一天沒事幹是麽？就知道嚼舌根子，再看把你們眼珠子都給你挖出來。”楊氏在程向的攙扶下好不容易才站直了身子，對著門外的那些人怒氣沖沖地吼道。

“哎喲，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姑娘，竟然在前些天被人打成了那副慘樣，嘖嘖，那肚子裏可還有一個小生命啊，也不知是誰竟下得去這樣重的手。”

“就是啊，看她餓成了那副樣子，下身可還在流著血吶，到處去向人討吃的，說是她餓著了沒有關系，就是孩子不能有事。”

“切，就她還想著飛上枝頭變鳳凰呢，簡直是癡人說夢，駱家的人早就把她給趕了出來了，哪裏會管她肚子裏的孩子。”

“聽說她現在好像是住在福林客棧，跟著那個虎子住在一起呢，這樣不懂得禮義廉恥的女人怎麽還這般的命大，實在是老天無眼吶！”

圍觀的人你一眼我一語地爭論著，讓程向聽起來實在是一個頭兩個大，陰郁的雙眼看向了門外，周身都好似散發著一股濃郁的壓力，壓抑得讓人快要喘不過氣來。

外面的那些老婆子一看他忍不住就要發怒的樣子冷哼了一聲，逐漸散開了去。

程向這才深深地出了一口氣，好歹也是他的女兒，他哪裏會有那麽的狠心，還是打算去把程笑給接回來，不要再在外面去丟人現眼了。

“你幹什麽去？”楊氏冷冷的聲音傳入了他的耳側，如鷹般銳利的雙眼定定的看著轉身走向門口的程向，心底忽然有些擔憂了起來。

“我當然是去把程笑接回來，總不能讓她一個女孩子家流落在外給餓死吧，好歹也是我程家的後代。”程向轉過身，目光觸及到了才四五歲的兒子之後，心底泛起了一抹柔和。

“程笑那個小浪蹄子是你的後代，那星兒呢？程星難道就不是你的親生兒子？他難道不是你程家的後代？程向，你少給我來這套，你今天要把那女人給接了回來，就永遠不要想看到我們母子！”楊氏再也忍不住大聲吼了起來，拉著程星的手作勢就要離家出走。

程向連忙大步跑了過去死死地拽著她的手臂，有些無奈的出聲，“我不過是不想讓程笑死在外面而已，你能不能也體諒一下我這個做父親的心情？”

楊氏沈默了半晌，知道這樣繼續下去對自己也沒有多少好處，於是將語氣放柔和了下來，緊牽著程星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松了些。

“那我跟你去找她。”

思來想去，還是覺得自己親自跟去最為穩妥，活了這麽大把年紀，什麽大風大浪沒有見過，萬一到時發生了了個什麽事，她就不信她還治不了區區一個程笑。

程向看著她，微微點了點頭，就這樣一家三口就向著福林客棧走了去。

楊氏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後，忽然響起來方才嚼舌根子的那些個老婆子說的話，程笑居然還跟著那個虎子有來往？甚至還住在了一起，她到底是有多麽厲害，剛被駱家的人給趕了出來，這就有人巴巴的送上門去，日子過得還真是舒坦。

她在程家這麽久，也不是不知道這裏的經濟情況，多養一個人開支就要不少，更何況程笑的肚子裏還有一個孩子，她是怎麽也不可能會讓她再回來的，到時候就看程向這個當家的如何決斷了，她就不信他還真舍得不要他們母子。

“程向，你當真打算把她這個孩子留下來？你可知道，這個孩子對於還沒有成親的程笑來說，是多大的一個包袱。”

楊氏盡量使自己的聲音更加的柔和一些，既然從程笑的身上沒有辦法下手，那就把重點轉移到孩子的身上，她不是想保住這個孩子麽，只要說動程向讓她打孩子，她就不信她還會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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